抱歉，我不是在說髒話。牠們真的是鳥房客。 最初遷居此處時，更改了冷氣孔的位置。由於沒有把原建築的洞口封住，讓麻雀彷彿中了樂透一般，不但有了堅固的住居，還有享受不完的昆蟲與稻穀。
友人到鄉下來看我，我接待時的第一件事，就是介紹我的「房客」。大夥兒必須走到陽臺花園，我會抬頭為訪客介紹：「這一對夫妻呀，長得肥滋滋的。最賴皮的是不但不付房租，還得為牠們清理排泄物。算牠們有禮貌，每天還懂得探頭出來請安，和我四眼相望打個招呼。」生態之好可以想見。
此處的飛鳥很多，於是在書房架設望遠鏡，雖不能完全認識牠們，但依著鳥類的聲音與形體，所做記錄超過二十幾種。曾經有綠繡眼在我的擴傘樹枝上築巢。據說綠繡眼會築巢的環境，一定是生態要好又安全的地方，才可以讓牠們定居。為了不干擾這家族的生活，我只能忍耐著，不到戶外吧檯桌上享受早餐或午茶。綠繡眼太敏感，我只能在屋內記錄牠們的成長過程。
今年強勢的樹鵲占了整個世界，乃至於唱歌優雅的白頭翁，只能乘隙偶爾搖晃在水梨樹梢上召喚家族。我記錄了白頭翁不同用意的「聲段」，求偶、引朋、呼喚鳥孩子，不同音波與節奏的串連，很像諜報電影�的場景，必須豎著耳朵小心聽，才能清楚正確地接收白頭翁的密碼。
樹鵲雖悍，但牠們是最好的鬧鐘。常在臥室的窗口下踩著笨重的步伐，忘記禮貌地擾人清夢，天南地北的聊唱著我聽不懂的語言。步伐是打著拍子的節奏，而鳥語是我高度享受的旋律。我，躺著都可以聽鳥說話。飛行中的樹鵲很美，上天給了牠們的雙翅與尾巴最素雅的色彩。展翅時局部的白色羽毛，正可形成一個半圓。一天坐在書房窗口，以為一架遙控直升機撲我而來。原來樹鵲快速拍翅的模樣，就像小型飛機。我謝謝所有的鳥兒，與我分享牠們的快樂。其中當然有我的麻雀房客囉。此刻端著咖啡坐在石椅上，望著一群吱喳的麻雀，忽然間跟著跳躍的思緒，想到了「門可羅雀」的成語。
《史記•汲鄭列傳》太史公曰：「始翟公為廷尉，賓客闐門；及廢，門外可設雀羅。」漢初有兩名大臣，一名汲黯，另一名鄭當時，在景帝與武帝時期，位列九卿。權高望重，因此每天賓客盈門。這兩人的個性都剛直不阿。因為為人太過正直，因此丟了官。沒有權勢後，從此門庭冷清，再也無人上門。《史記》及《漢書》都敘述著他們的故事，拿汲黯、鄭當時與漢文帝時的翟公為例，太史公對當時代的勢利作風，有著深深的感慨。
有人喜歡趨炎附勢。當主人有權力的時候，家�的客人總是高朋滿座；失勢的時候，門前清冷到只有麻雀聚集，甚至可以架設網子來捕小鳥了。真是情何以堪哪。我不斷地咀嚼「門可羅雀」的哲學涵義。理論上守正不阿的人，是值得交往的朋友。但為什麼如此性格的人卻會丟官呢？俗話說：「講真話的人，不能當官。」但難道就不能說真話了嗎？你一定認為生命充滿了矛盾。
其實不然。孔子已經明確地教導後世，人與人之間本應該保持適當的關係。
身為職場主管的人，對自己出、處、進、退的環境，是否完全理解？接任職務時就應該以智慧來判斷，我可以勝任嗎？「門可羅雀」的問題就是出現在，主事者少了察言觀色的能力。他們忽略了大老闆的尊嚴是無法被挑戰的，因此說話技巧變成很重要了。千萬別說：「老闆，我認為你這個決定是不對的。你應該如何、如何……」請記得這觀念：當自己要求對方調整看法時，若沒有適當的言語表達，又忘了尊重對方的感受，此時的態度已經充滿傲慢與控制。
如何成為一個說話高手？首先必須務實地在生活�去了解自己，喜怒哀樂發生的源頭與感受。俗話說得好，知己知彼百戰百勝。想要體悟別人的感受，自己先要有那個經驗，才能做到真正的同理心。所以要諫言老闆時，請先傾聽自己內在的聲音。如果「我」聽了這話，會有什麼樣的感覺？若反應是不舒服，就不說此言。將心比心，自己都覺得不舒服的言語不要拿來激怒別人。
學習傾聽與說話技巧，真是國人最重要的生活教育。個人的意見想獲得別人的青睞，就必須讓對方得到尊重、支持、了解與信賴的感覺。有時候真誠地拐個彎說話，也有意想不到的結果。專家調查說：想要擁有職場上發光的條件，百分之九十三來自外形與語言表達的態度。
懂得傾聽和說話的人，不必依賴當官，更無須以權勢來妝扮自己的外在，家中一樣可以高朋滿座。我的座右銘一向是：做簡單的人，想簡單的事，說簡單的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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